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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暗香涟漪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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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郑小姐,这事我做不了。”

    徐娇娘紧紧拉着外袍,神色依旧紧张。

    “为何?”郑眉站起身,有些疑惑地看着她:“你已经收了钱了。”

    徐娇娘抓紧衣摆,不敢说出那晚的所见所闻,可她确实已经收了钱,这位郑家大小姐也不是她能随意毁约的对象。

    进退两难,若是早些知道是那人她是如何都不会答应的。

    郑眉看了一眼身旁的丫鬟:“你那边如何了?”

    小丫鬟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对面茶馆:“已经让人故意告诉李姑娘了,她现在大概在来的路上。”

    开弓没有回头箭,人已经来了,她不会错过这次机会。

    “我们加钱,三百两,只要能让他们二人有嫌隙,还能继续加。”

    郑眉坐回位置上,言外之意便是不答应她的请求。

    郑眉长到这么大,从未受过那般屈辱,若是那天没带侍卫,她如今恐怕就是一具死尸了。

    这样的仇,她怎么可能不报?

    打蛇要打七寸,她不了解路之遥,但她看得出来他与李弱水的关系不寻常,所以她打算从李弱水那处下手。

    制造二人之间的嫌隙,毁他清白,让李弱水抛弃他。

    会客室的线香是她重金买来的,闻上一些只会觉得口渴燥热,但若是饮了酒,那可是连柳下惠都压不住的。

    她现在之所以能约到路之遥全靠那块玄铁,一旦给出去了,以后再想下手恐怕比登天还难。

    所以她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。

    “他已经闻了将近一刻钟的香,你只要再哄他多喝些酒,任凭他武功高也只能浑身无力地倒在桌上。”

    郑眉早就试过这香的效用,再厉害的人也抵不过一壶酒。

    “不需要你多做什么,只要等那位穿着鹅黄衣裙的女子进门时扑在他身上就好。”

    徐娇娘被她这番话说动,原本坚定拒绝的想法又左右摇摆起来,最终咬着唇点头了。

    “我试试。”

    徐娇娘又回到了茶馆,她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,那晚她没发出一点声音,他又是个瞎子,认不出她的。

    路之遥还坐在窗边听书,但有些心不在焉,听到她入门的声响时便侧过头来问道。

    “郑小姐还没到么?”

    若是今日拿不到玄铁,他只好罚一罚这位喜欢毁约的大小姐了。

    徐娇娘眼神飘了下,笑道:“郑小姐还在谈生意,过会儿就来,便让我先来服侍公子。”

    她拿着一杯酒走近路之遥,在离他一步远时停下了脚步。

    “这是沧州最出名的桂花酿,公子要不要试试?”

    “多谢,但我不爱饮酒。”

    路之遥笑着拒绝她,在她靠近时微微一怔,开口问道:“你是春风楼的人?”

    徐娇娘手一抖,酒洒了不少出去。

    “公子怎么知道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之前去那里做过任务,春风楼的人大多都是这个味道。”

    路之遥突然来了兴致,转身正对着她,轻闭的眼睫微微弯起。

    “听说你们那里有一种药膏,抹了能消肿褪黑,真的么?”

    徐娇娘神色一僵,下意识递出了酒杯:“不、不如公子同娇娘边喝边聊?”

    路之遥一语不发地静静面向她,这让她有些心虚,便将递出的酒杯慢慢收了回去。

    静默一瞬后,他突然弯起唇角,接过了那杯酒。

    “可以。”

    里面有毒没毒又如何,他早就已经习惯这些,现在也少有毒能让他中招了。

    路之遥慢慢抿了一口,无毒,但酒味很淡,大多都是桂花的甜香,李弱水大概会喜欢喝这个。

    “这个药膏是我们姐妹研制出的小玩意,确实有些效用。”徐娇娘尽量地找话题,又给他倒上了一杯酒。

    “公子为何对这个东西感兴趣?”

    “因为被人看到了,她说不好看。”

    徐娇娘将酒推给他,顺着他的话题聊了下去:“看来是公子心悦之人了。”

    路之遥摩挲着酒杯,嘴角扬着笑,但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“心悦之人?为何这么说?你认识她么?”

    徐娇娘满心都是如何让他多喝些,就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等他又饮下一杯后才开口。

    “认不认识有什么打紧的,若不是心悦之人,公子又怎么会这么在意她的言语。”

    路之遥放下酒杯,静默良久:“……心悦之人,是靠这个判断的?”

    “当然不止,来,咱们碰杯,听我细细说来。”

    已经好几杯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,她只好再拖着让他多喝一些。

    “除了过分在意这人的言语外,还会不自觉地吃醋、想时刻陪着她,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开心的,还希望她的焦点都在自己身上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,最简单的判断方法便是心动,互相一凑近,摸摸心跳,便什么都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徐娇娘已经开始用碗为他倒酒了,她希望这人能赶快发作。

    若是等那位姑娘到了她还没将人放倒,那可就是两边不讨好,她什么也得不到。

    路之遥脸上已经没了笑,他眉头轻蹙,手不自觉握着腕上的佛珠,用力地将一颗颗珠子压进了手腕里。

    他甚至能透过珠子感受到腕间突突跳动的脉搏,那里似乎加快了一些。

    所以他的心悸并不是身体不好,而是心动么?

    可他对李弱水并没有杀意。

    他娘亲、他师傅,每一个都因为心动变得可怖,每一日都沉浸在痛苦之中,这才是情爱原本的样子。

    情爱就是恶心又痛苦的东西,怎么会像她说的这般轻松?

    可她说的每一样他都体会过,难道他也会像她们那般,堕入无尽的痛苦中么?

    “公子?公子?”

    徐娇娘看着一语不发的路之遥,心下焦急,实在不知道他有没有中找回

    “我去看看郑小姐的情况,说不准他们已经商谈好了。”

    就在徐娇娘下楼的时候,郑眉的丫鬟正在对面的客栈的窗边往外打量,她在人群中看到一抹鹅黄,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小姐,我看到她了!”

    郑眉站起身远远看了一眼,确实是李弱水,她神色有些凝重,估计是听说消息后气到了。

    正好啊,等她看到了那副场面,最好是立马将路之遥抛弃,让他至此活在被抛弃的痛苦中。

    但她的嘴角扬到一半便僵在了原处:“徐娇娘怎么从茶馆出来了,快让她回去!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丫鬟趴在窗口看了一眼,立刻转身提着裙摆便下了楼,但还是晚了一步。

    她和徐娇娘碰上面时,李弱水已经冲进了茶馆。

    小丫鬟: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速度也太快了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出来了?”

    小丫鬟看起来焦急,实际上稍稍松了口气,她之前便有些怕路之遥会报复,如今阴差阳错地错过了,说不准还是好事。

    她看着徐娇娘慌乱的样子,叹口气,带着她上了楼。

    “去和小姐解释吧。”

    “请问常来这里的听书的那位盲眼公子在哪,我和他有约。”

    李弱水面部红心不跳地问出这话,同时在一楼大堂里找寻他的身影。

    “那位公子在二楼,左手第一间。”

    小二迟疑一下,给她指出了地方。

    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李弱水提着裙摆冲上楼,脑海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,推开了那间房门。

    房里除了坐着发呆的路之遥,再没有其他人。

    “找到你了。”

    他没出事,郑眉也没出事,皆大欢喜,李弱水松口气坐到了桌边,用手给自己的扇风散热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,总觉得这一路走来不仅比之前累,还比之前热。

    听到她的声音,路之遥眼睫轻颤,骤然回神,扬起唇角“看”她,没有半分异样。

    “你找我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担心你啊。”其实更担心郑眉。

    李弱水随手揭开一个茶杯,或许是方才运动得多了,现在异常的渴。

    她一边开口一边找着茶壶:“听说你被郑眉叫来了,怕你出事……这里怎么只有酒?”

    桌面上茶具茶杯都不缺,就是没有茶壶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陶土烧制的酒壶,上面写着“桂花酿”三个大字。

    酒已经开封了,他身前的茶杯和碗里也留有酒液,大概是已经喝过了。

    这还真是打了瞌睡就来枕头,她正在想试试酒,他这里就喝上了。

    没顾得上郑眉的去向,李弱水先将自己心里最想知道的问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都是你喝的?现在晕吗?”

    如果她想灌酒,至少得把他的酒量给摸清楚,到时候自己不能比他先醉。

    “还好。”

    路之遥侧对着她,面向窗外,像是在专心听故事。

    李弱水抬着酒壶晃了晃,里面大概还剩一半的酒,也就是说一半灌不醉他。

    她给自己倒了一杯,一口喝了下去。

    一来是想解解渴,二来是想尝一下这酒烈不烈。

    入口先是淡淡的酒味,稍苦,但立刻便被桂花的甜香掩了过去,在嗓子处回甘。

    其实像这样的甜酒才是最醉人的,他喝了一半也没事,估计灌酒这计划会有些难执行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李弱水又倒了一杯喝了进去,没什么特别原因,就是渴了。

    她用手扇着风,四处看了下:“郑眉呢?”

    “据说是在谈生意,至今还未露面。”

    “早知道便走过来了。”李弱水又续了一杯桂花酿,想着是清酒,便把它当成饮料喝了。

    路之遥侧耳听着她的动作,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臂,略微皱眉。

    “你方才就喝了三杯,还要倒么?”

    李弱水扇着风,不舒服地扯了下衣襟,仗着他看不见,将袖子都挽到了臂弯处,伸手将披下的长发都撩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跑过来的,太渴了,这酒不会醉人的。”李弱水看了眼周围大开的窗,莫名有些焦躁:“好热啊。”

    她挥开路之遥的手,继续倒了一杯桂花酿喝进去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这酒初初入口时十分凉爽,但一旦到了喉口便像火一般烧了起来。

    直直地烧到她的四肢和指尖,烧得她心里像是有小蚂蚁在爬,烧得她身体软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等一下。”李弱水莫名其妙地开始轻喘,脑子也蒙了一瞬:“这酒有问题。”

    路之遥顿了一瞬,立刻伸手抓起她的手腕开始把脉。

    这酒他喝过,并没有毒。

    路之遥的手刚触上她的瞬间,就像干了许久的禾苗被灌了清泉,舒服极了。

    李弱水下意识去抓他的手腕,却只摸到了稍显冰凉的白玉佛珠。

    佛珠虽然刚入手是冰凉的,可没多久便被她捂热了,她只好将手指挤进去,挤到佛珠下去抚摸他微凉的手腕。

    佛珠紧紧压着她的手,和他的肌肤一起汲取了不少热度。

    “你好凉啊。”

    李弱水有些晕,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在做不好的事,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停下来。

    她此时连集中精神都做不到,注意力早已被身上那小蚂蚁爬过的感觉分散了。

    路之遥摸着她虚浮的脉象皱眉,虽说酒里无毒,但她确实是中毒了。

    李弱水此时全身乏力,双颊上像是飘了绯红的晚霞,看起来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。

    淦了。

    她抽回手,使劲拍拍自己的脸,尽量让自己清醒起来。

    现在这个状态实在太经典,不用猜都知道她自己中了什么毒。

    要命要命,要是做了什么事一定会掉好感的!

    “我们去找个能泡冷水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她眼里不自觉泛起泪花,强撑着身体站起来,脚步有些虚浮。

    路之遥顿了一下,像是明白了什么,便点着盲杖去开门。

    他的手刚摸到门闩,腰便骤然被抱住了,腰侧一向敏感的他不禁抖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留下来陪我……呸,快走,对面有个客栈,我撑不住了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是得找个有冷水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