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单人床上，青年双眼紧闭，眉间蹙起，微微开合的唇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。
规规矩矩安放在胸口的双手猛然伸出被子外，修长白皙的十指在虚空中慌乱的寻找什么，疯狂地想要抓紧什么。
只是什么都没有。
叶子繁醒了，怔怔地看着自己高举在空中的双手。
他慢慢握紧，不知不觉握得很紧很紧，但是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握住，他还是不想松手。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，彻底苏醒的大脑之中一片清明，也是一片空白。
叶子繁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。
他仔细回想，一无所获。
大概是一个醒来就忘记的梦。
究竟是噩梦还是美梦已经不重要了，清醒的大脑已经被一连串今日必须完成的实验研究填满。
起身的时候，脸上痒痒的，叶子繁指尖抹了一下，指腹上一层晶莹水润。
这是……眼泪？
叶子繁茫然地看了一会儿，被吵闹的闹钟打断空茫又复杂的思想。
他好像什么都没想彻底放空了自己，又似乎在短短一瞬间思考完了世界上最复杂的问题。
一复一日的习惯已经让他的身体做出了反应，关掉闹钟，下床去洗漱。
在洗漱间，明亮的灯光下，镜子里的青年漂亮得不像话，不像这凡尘中的人，像是云端无人见证过但愿意用一切美好去形容的天使。
二十来岁的年轻人，褪去了稚嫩又保留了稚气的影子，还未成熟但又有超出年龄的沉静稳重。
他浅棕色的瞳孔在灯光直射下散发着琥珀般的透亮，冷冷的光线令青年雪白的皮肤显得更白更透仿佛冰雕玉琢，柔软的发丝凌乱但是不出格地蓬松着，好多发梢俏皮地打着卷。
叶子繁抿唇，镜子中的人明明就是自己，可令他感到熟悉又陌生。
最陌生的就是泛红的眼眶和满脸湿淋的泪水。
从小到大，在别人眼里，他天生冷漠，没有情绪，不懂感情，不会伤心。只有带他回家的奶奶说他是个乖巧安静的好孩子，只是太懂事了才会在哭闹任性的孩子中显得格格不入，被当做异类。
他不是异类，他只是和别人有些不一样，每个人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。
叶子繁接了一捧水洗去脸上的泪痕，水珠流淌经过完美的下颚线，顺着光洁的的下巴滴落。
湿漉漉的脸，泛红的眼眶，显得他更为脆弱。
镜子中的自己眼睛里写明了难过，可是叶子繁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而难过。
直到叶子繁来到研究院，经过一道道严密的门禁，到达专属于他的办公室，换上洁白的大褂，进行过全身消毒后进入实验室，心头的空落落依然盘踞着。
以往的任何实验叶子繁都能够全心神地投入其中，脑海里被各种实验和精确的数据占据，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影响他在实验过程中保持一心一意。
即便今天他莫名的状态不好，心情低落，叶子繁也不会让自己影响到实验进程。
他手中的每一个实验都被赋予太过重要的希望，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个人情绪导致实验发生任何一点偏差。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，一切实验都精准无误，护目镜下淡棕色的双眼沉静专注，明亮的光线落在里面，衬着清澈和深沉，世界上大抵没有比这更动人更专注的眼神。
漫长的实验，每一个步骤在极度的细心中逐一完成。
人一旦放松下来，紧绷的神经松懈，绷紧的肌肉舒展，身体的不适仿佛猛然爆发，一起反馈给已经微微胀痛的大脑。
叶子繁揉了揉太阳穴，并没有感到舒缓，胃部的隐隐作痛也变得鲜明刺痛起来，他才恍惚想起来，今天早上他没有胃口，只是随便吃了两口。
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，叶子繁一直将自己照顾得不错。
奶奶过世前叮嘱过他，务必要照顾好自己。
她希望有一天他能找到一个人，一个比她更爱他的人，陪着他走过春夏秋冬，一年有一年，直到人生尽头。
她说，在找到那个人之前，他要先学会爱自己，照顾好自己，让自己与快乐结伴。
会爱自己的人，才有能力去爱别人，也值得被别人爱。
叶子繁一直没有学会奶奶描述中的“爱”，可他会听话，那些一个人过来的岁月，他每一天都努力着让自己过得好一点，更快乐一点。
只是今天偶尔一次没有好好吃饭，没想到就引发了胃痛。
在翻搅拌的胃痛中，叶子繁胡思乱想着，是他不听话，没照顾好自己，现在痛了，也没有人会来爱他……
这么想着，叶子繁眨了眨眼睛，想要眨去眼里忽然涌起的潮湿和热意。
他明明一直都很听话，他很努力地学会了爱自己，他也想要学着爱别人。
那个人在哪里呢？
那个人为什么还不出现？
这么多年独自一个人过来了，好的坏的都是一个人，本应该是习惯了。
也不知道为什么，今天他忽然想要有个可以牵挂的人，想要有个关心他的人。
“子繁……”
耳畔传来模糊不清的呢喃，仿佛近在咫尺，又好像远在天边。
叶子繁胡乱的思绪被拉回，由于惊愕，微微瞪大了双眼，恍若受惊后的猫儿。
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，因为性格原因，也鲜少有人与他熟络，在奶奶过世后的很多年里，再也没有人喊过他的名字。
还是这样的亲密温柔，令他动容，以至于眼中的泪意再也无法阻挡。
轻轻一眨眼，汹涌的眼泪就突然滚落，沾湿了干净的护目镜。
“再等等我……”
叶子繁转身，周围没有任何人，就连远处都没有一个人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