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碎木飞溅，朴实无华却又坚固实用的马车车厢竟然在一击之下就毁了个彻底。
穆琰的双眼赤红，这一次，与以往的每一次都大不相同。
以前他都是当着叶子繁的面眼红红，那是专门红给叶子繁看，那叫一个梨花带雨，惹人怜爱。
而这一次，他的双眼之中满是惊怒，神情分外狰狞可怖。
烟尘之中，一道灰黑色的人影冲天而起，仿佛是一只巨鸟，直冲云霄，翱翔于九天之上。
暗卫们全部出现，围绕在穆琰周围，一个个震惊地望着天上的灰影。
这是传说中的御空飞行？
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够做到御空飞行！
传说千年前，人世间与修真界之间有界门连通，两界之间常有来玩，人人皆有可能修仙问道，踏上仙途。
暗卫们的注意力全部被这仙家手段所吸引，而穆琰一心只在意叶子繁究竟怎么样了。
他看见了灰影之中有一抹白。
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袭击他们的人带走了叶子繁！
穆琰意识到这一点，恐惧和疯狂瞬间冲击溃散了他的理智。
“啊！”
穆琰一声嘶吼，束发的白玉冠突然化作齑粉，黑色的长发披散，无风自动，周身气势引得衣袍猎猎作响。
“轰”的一下，周围的暗卫全部被强劲的气劲推出五六米远，一个个摔倒在地面上，喉间一甜，嘴角流血。
等他们再看向穆琰，结果发现那里早就没有了他们王君的身影，只有一地龟裂成蛛网般的裂纹。
穆琰调动了全身的真元，拼了命地追赶着遥遥天空上的那个灰色人影。
真元与内力截然不同，内力是俗家功夫就能练出来的，而真元却只能是修真功法才能练出来，并且也不是只要拥有了修真功法就能练出真元。
想要练出真元，一要看修真的天赋如何，二要看根骨是否上佳。
前者让有的人穷尽一生也只能学会一点皮毛，后者让很多人终身止步不前，无望大道。
御空飞行的灰影感到有人在追赶他，回头远远看了一眼，口中发出一声轻咦。
早在千年前修真界与人世间的界门关闭，这方天地间的灵气便越来越稀少，时至今日早已不适合常人修炼。
故而在此间之中，就算是一个拥有上好修真天赋，并且根骨上佳的人拥有了一部极品修真功法，那么他……
也没多大机会修炼出真元。
除非……
那人的天赋以及根骨都是不仅是这世间，就是放眼整个修真界，那也是万里无一的圣体！
穆琰发觉灰影放慢了速度，好像是在故意等他一般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诱饵，等他踏进事先准备好的陷阱里去。
不管前面是陷阱还是死地，穆琰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。
叶子繁在灰影的手上，穆琰愿意自己千刀万剐也不要叶子繁遭受危险。
他与叶子繁性命相连，并蒂双生。
即便他死了，叶子繁也会死，他也不要叶子繁死了，留他一人独活在这空荡荡的人间炼狱。
没有叶子繁的人间，对于穆琰而言，便是彻底空寂，与炼狱无异。
穆琰身体中的真元很快消耗一尽，这世间的灵气稀薄，多年来日日修炼积攒起来的真元也并不是很多。
真元耗尽了，穆琰便用内力，不计后果地透支着身体中的每一份力量。
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身体状态，灰影在一处山崖上停了下来。
穆琰不多时就追了过来。
“把他还给我！”
穆琰双目赤红，怒目之中满是杀意。
灰影站立在悬崖边，往前进一步就是粉身碎骨。
穆琰正是因此所以不敢轻举妄动，灰影他可以御空飞行，可是叶子繁不能。
他怕自己的妄动最终伤害到的会是叶子繁。
“他……是你的……什么人？”
灰影仿佛毫不设防的背对着穆琰，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。
他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了，声音干哑无比，就像是拿砂纸磨铁锈的金属一般。
穆琰不知道灰影为什么会问他们之间的关系，不过他和叶子繁之间的关系，任何人都无法抹灭，无法改变。
穆琰恨不得昭告天下叶子繁是他的人，他之所以没有那样做，只是因为他不想要天下人对他们的感情评头论足。
他受不了叶子繁会成为一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，更不希望叶子繁被人冷嘲热讽或者更过分的污言秽语、
穆琰知道，如果是那样，他一定会杀尽天下对叶子繁不敬之人，他可以背上残暴无情、色迷心窍的暴君之名。
可是他不舍叶子繁！
他舍不得叶子繁为他背负一个祸国殃民的千古罪名！
穆琰回答灰影的问题：“他是我今生今世最爱的人。”
灰影转过身，又问：“那你可知道……你们的今生今世并不长久。”
穆琰看见对方苍蓝色的双瞳之后，感到一阵熟悉，陈年旧事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来。
六年前，叶子繁带着他去往瑶华的路上，在一座破败的神庙中，在一群衣不蔽体的难民里，这双眼睛的主人被一位老人家称为“萧先生”。
那时候，“萧先生”神志不清，走火入魔，还是叶子繁出手帮他压制了身体中的力量暴动！
穆琰脑中思索了不断，口中回答：“今生今世不长久，还有来生来世，生生世世我都愿与他共度。”
那人轻笑了一声，是嗤笑。
“今生今世都守不住，还敢谈论生生世世，可笑……”
穆琰的心微微一滞，对方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，可却偏偏正中他的心伤上。
他的确今生今世没做到保护好叶子繁，至于来生来世，那都是他愿意自欺欺人，逼着自己去相信。
他想要自己相信他们即使是死了，走过奈何桥，喝了孟婆汤，进了六道轮回。
他们还是会在尘世间相遇，依旧会相爱。
穆琰的心神只是受到了刹那影响，很快就恢复过来。
当务之急是将叶子繁从对方的手中毫发不伤的要回来，而不是他胡思乱想的时候。
穆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地想要把灰影给就地宰杀了，他说：“六年前，我与他二人经过途山一带，时逢天降雷雨，在一件山神庙中避雨一晚。庙宇中有一群难民，你便在其中，你可还记得他那时可是救过你性命！”
灰影人苍蓝色的眼中闪过一抹嘲弄，问道：“所以呢？”
穆琰双眼赤红如血，冷声道：“所以，如果你还是个人，还有点感恩之心，你都不能伤他！”
灰影人不在意地说道：“我本就不是人，没有心。”
穆琰的脸色难看了几分，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。
就算真不是人又怎么样？
这世间万物，一草一木都有灵，这么长得像人的一个玩意儿难道连一点灵性都没有？
灰影人仿佛看穿了穆琰在想什么，他说：“我并非是人，六年前他就说中了，我是天瞳一族。”
穆琰管他是人是鬼还是神魔，他只想要回叶子繁。
叶子繁被那人随便地揽着腰提着，就和提一件东西似的。
穆琰心疼得要死。
“我是瑶华王君，只要你把他还给我，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！”
“好。”
穆琰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的这么快，这反常的样子令他心生警惕。
蓝瞳男人说：“我要你……刺他一剑。”
穆琰深深皱起眉，杀意有如实质，如果眼神能够杀人，对方大概已经被穆琰杀死了千万次。
“只要你刺他一剑，这一剑落在他身上，不管是深是浅，无论伤了哪里。只要是出自你手，我就把他给你。”
穆琰眼中的杀意慢慢褪去，眉间的皱痕反而加深，他问：“哪怕我只是轻轻碰破点皮都可以？”
蓝瞳男人露出一个笑来，很僵硬的笑，令人浑身不舒服。
“可以。”
穆琰说：“我没有剑。”
蓝瞳男人手一扬，一把全身通黑的长剑无端出现，被扔给穆琰。
穆琰没有直接去接，任由黑剑掉落在地上。
黑剑漆黑无光，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凡铁。
穆琰看着这柄黑剑，心中莫名厌恶。
他撕下了一片衣袍将手裹了起来才去拣地上的黑剑。
蓝瞳微微掠过一丝惊讶，男人继续观望着穆琰的一举一动。
穆琰开口：“你过来些，我绝不会过去。”
蓝瞳男人倒是没有异议，依言往穆琰走了几步，离开了悬崖边上。
穆琰看看昏迷不醒的叶子繁，再看看手中的黑剑，随后用剑刃对着自己的手指指腹，好像是准备试一试有多锋利有没有淬毒……
蓝瞳男人眼中一片寒凉，又似乎回忆起了什么，空洞无比。
下一刻，异变突生。
黑剑迅如闪电，斩向蓝瞳男人的提着叶子繁的那条手臂！
与此同时，一直“昏迷不醒”的叶子繁猛然从对方手中挣脱。
“咣当”一声，蓝瞳男人的手臂上忽然多了一面金色护盾，抵挡住了穆琰突袭的黑剑。
“你们认为凭你们两个，能奈何得了我？”
叶子繁来到穆琰身旁，说了一句话。
“奈何不得你也无事，我愿与他同生共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