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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云锡嘴唇一抖，所有想要说的话都卡住了。
他抱着韩云澹，抱得更紧了几分，神情凝固，眼底闪烁的惊惧一次次想要藏起来，却还是藏不住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沈云锡拉起韩云澹的手，在那素白柔软的手心里把他要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写在上面。
韩云澹看明白后一句后，便会回答沈云锡。
沈云锡将刚才的问题一笔一画写下来，韩云澹回答：“我还不饿，你先吃吧。吃完了下车走走，再上来休息一会儿。晚上别赶路了，凌云和踏雪今天很辛苦，这回委屈它们了。”
凌云、踏雪，是沈云锡和韩云澹的坐骑的名字，日行千里的宝马却用来拉马车，实属大材小用了。
韩云澹料到自己不能骑马赶路，只是他没有料到他中的奇毒如此霸道，只不过才一天的时间他就瞒不住了。
他还以为自己能坚持住陪着沈云锡到达瑶华，看来是痴人说梦了。
当沈云锡的眼中满是惊惧时，韩云澹的心在一下下抽痛。他不希望自己最喜欢的人看见他狼狈糟糕的一面……
沈云锡拿出糕点盒，精致的糕点本该令人食欲大开，可是韩云澹却是感到一阵反胃，忍不住掩住口鼻避开，以免在沈云锡面前失态。
见到韩云澹这幅模样，沈云锡一顿，随即将糕点盒重新关上。
他拉过韩云澹的手，在手心上写字。
“你今天吃过东西吗”
韩云澹点头说：“吃过的。”
沈云锡捏了一下韩云澹的小拇指，在手心写下两个字。
“撒谎”
韩云澹不知道沈云锡是怎么看出来的。
沈云锡永远不会告诉韩云澹他是怎么发现的，以后只要韩云澹敢再对他说谎他就会马上发现。
“你怎么不吃？”韩云澹皱眉，伸手去拿糕点盒。
沈云锡一手将糕点盒推远了，一手在韩云澹手里写字。
“我还不饿，我想先休息一会儿”
韩云澹刚看明白，沈云锡忽的一下子就抱住了他，靠在他身上。
身上忽然增加了重量，韩云澹没有准备，整个人往后仰去。
却是一点也不可怕，他轻轻倒下去，因为沈云锡一手托着他的头，一手搂着他的腰。
随后沈云锡轻轻靠在他身上，脸埋在了韩云澹怀里，压抑着小声叫喊着：“云澹，为什么会这样？云澹……”
韩云澹听不见，不知道沈云锡隐藏起来的面上全是泪痕。
他环住沈云锡的肩背，轻轻拍打着，给予一些无用的安抚。
突然，韩云澹感觉到自己口鼻中有了一丝血腥味，一股温热的液体一下子涌了出来。
韩云澹安抚沈云锡后背的手慢慢上移，移到了后颈的位置。
沈云锡刚察觉到异样，在他抬头的瞬间，韩云澹手上猛然施力。
沈云锡眼前猛地一暗，最后的意志力只支撑他看到了一滴血落了下来，在车厢地上绽开一朵妖艳的血花。
韩云澹将晕厥过去的人小心放平，这才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。
不出意外，口鼻流血，他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难看极了。
他不要。
他不会让沈云锡看见他凄惨离世的模样，他更不想看见沈云锡的眼里会露出哀寂悲伤来。
韩云澹起身，撩开帘子，回头深深看了沈云锡一眼，把他的模样牢牢记在了心里。
门帘轻轻落下，马车中仅剩下一人了。
沈云锡昏厥中，眉间也是紧紧锁着。
“云澹！不要！”
沈云锡大叫一声，醒来。
马车中只有他一人，他慌了。
“云澹！韩云澹！你在哪里？你给我回来！！！”
天黑了，沈云锡在荒郊野外里嘶声力竭地大喊，一遍遍叫着韩云澹的名字。
曾经一直都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，这一回彻底消失了。
韩云澹走了，车上的东西一件都没少，韩云澹什么都没拿就走了！
沈云锡心底知道，韩云澹这是避开他，一个人等死！
沈云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他解开了踏雪。
“踏雪，你看见云澹往哪里去了对不对？”
踏雪是韩云澹一手喂养大的，烈马难训，很多好马都是年幼时就由主人亲手照料长大的，那样的马儿对主人温和忠诚还能通人性。
踏雪打了一个响鼻，扬起前蹄。
沈云锡翻身上马：“带我去找云澹！”
黑身白蹄的骏马在月下奔跑，跑到一颗枯树下，忽然停下了。
沈云锡下马，在枯树干上看见了一个血手印。
他伸手比了一下血手印的高度和用力角度，脑海中一个画面逐渐成形。
韩云澹行到此处，忽然呛出一口血，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污，身形摇晃于是伸手扶住了枯树干……
沈云锡看手印五指的朝向，推断出韩云澹接下去前行的方向，走了几步之后，地上有一块深色的痕迹。
他蹲下身，手指沾了一些那处的泥沙，黑红的，还有血腥味。
沈云锡站起身，双眼血红，顺着血迹的方向往前看去。
在极远处，似乎有一抹忽明忽灭的灯火。
马蹄声起，沈云锡一路飞驰，等靠近了便发现那是一处荒宅。
沈云锡急切不安地冲进荒宅之中。
“砰！”
一声巨响，摇摇欲坠的半扇门掉了下来，砸在地上。
破破烂烂的房子里，昨日把酒言欢的两位白衣公子正在给昏迷不醒的韩云澹脱衣服……
沈云锡怒不可竭：“你们在做什么？！”
叶子繁看沈云锡急红了眼，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架势，淡定解释：“我们在救人。”
沈云锡明显一脸紧张和不信任，穆琰赶紧补充：“沈公子！哥哥刚才与我说韩公子身中奇毒，必须要弄清楚他是怎么中毒的，何处中毒的，才能更快地解毒。”
沈云锡稍微冷静了一点，想起叶子繁昨天能把死人都救活，心中有了一点希望。
“云澹与我说他是生了怪病……”
叶子繁撩起韩云澹的衣袖，袖子里白皙不再，手臂上全是斑驳的红色斑块。
他说：“不是病，是毒，而且还是百花毒里最难解的一品彼岸。”
见穆琰和沈云锡都不知晓，叶子繁解答：“这是一种由上百种毒花制成的奇毒，名为一品彼岸有两个意思。其一是因为这毒主要有一品红和彼岸花，以及夹竹桃、水仙、虞美人、五色梅、夜来香、杜鹃花、紫荆花、南天竹、万年青、紫藤花、百合花、马蹄莲等上百种毒花汁液炼成的。”
“其二是因为彼岸便是黄泉，黄泉路一生踏一次，唯有一品，再无二次。”
“红尘百苦，一品彼岸。”
沈云锡脸色蜡白，叶子繁的解释在他看来只有一个意思。
必死无疑。
叶子繁看沈云锡一脸天崩地裂时刻能殉情的模样，开口问道：“为了救他，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吗？”
沈云锡毫不犹豫：“我愿意！什么代价我都愿意！叶公子，求你救救云澹！”
“即便是要你的命你也愿意吗？”叶子繁又问。
沈云锡目光一沉。
穆琰以为他不愿，很多话终究不过是嘴上说一说。
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。
沈云锡没有冲动，而是认真严谨地思考好一切，说：“要我的命，我也愿意。不过我要看着他恢复如初，还有不能让他知道……”
叶子繁笑了一声，打断了沈云锡那严肃到可怕的认真样。
“殿下的命我要来也没用，只是想要救韩公子，你需得丢半条命，你愿意我才好救人。”